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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女高時期發生的事情。

A是班上非常開朗的一個同學。應該說,她是我有生之年見過最開朗的人。

身為班裡的核心人物,A總是扮演帶動氣氛的角色,出錯被當成笑料,也毫不在乎地跟著一起拿自己解嘲。

怎麼說呢,明明是這麼隨和的人,我卻不太適應她。那種過火的表現和有點急躁的語速會讓我感到壓力,因此變得焦慮。

這樣的A,和我一直是平行線,然而因為某件事,使我對她異常地在意起來。

那是高二上學期將結束的時候,朋友想帶我一起去有A出席的聚會,由於沒有到討厭她的程度,我並未拒絕。

聚會地點是時下女孩子喜歡的下午茶餐廳。
我的座位左側是和A的共同朋友,斜對面則是A。

當天她化著一點薄妝,氣色紅潤,馬尾在肩頭隨著交談時強調的手勢輕微晃動。

因為加入不了話題,我便和朋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近看的書,當朋友和A她們說話時,我就埋頭吃吃喝喝。

聊得正熱烈的時候,A的小團體傳來有些惱人的笑聲。不滿地望了過去,我看到A臉上出現一絲不太能察覺的裂痕。

『粉底乾了呀。』因為和她並不是太親密,我想著周遭的朋友總會提醒她的,並沒有打斷正在說笑的她。

『說起來今天的天氣的確有點不妙…』心裡有點不安起來,也化了妝的我忍不住摸了下臉龐。是心理作用嗎?妝好像掉了一些。

我和同席的人致歉,快步走進化妝室。
雖然沒什麼問題,姑且還是吸去油脂做了一次補妝。

回到座位上之後我嚇了一大跳。

因為A的妝粉已經龜裂到無法忽視的程度,當事人卻還在侃侃而談,眼神接近狂熱,讓我有些毛骨悚然。

忍不住對和她比較好的朋友拼命使眼色,朋友卻一臉不解,最後露出瞭然的微笑,把東西悄悄塞進我手裡。

打開掌心一看,是一塊被塑膠包裹起來的白色片狀物。

『不,我不是在跟妳要衛生棉!』心裡咆哮起來,半放棄的我正打算直接告訴A時,她身邊的人用忍笑的聲音開口了:「A,妳的妝掉得很嚴重耶,要不要去補一下?」

「欸,不會吧~」A雖然眼神不安,臉上還是笑著的。

在A的手指碰到龜裂的皮膚時,深深的裂痕從額頭劃過眼球表面,經過嘴唇蜿蜒到下顎。

A的笑臉粉碎了,如字面意義,像被打碎的陶瓷面具,還帶著臉孔弧度的大塊碎片和細小粉塵紛紛散落。

迸裂的『面具』底下是另一張完好的面孔,從五官來看應該是A的臉,只是蒼白而神情麻木,使我難以聯想到她本人。

變故讓全員瞬間沈默,只有A聒噪依舊地追問:「怎麼了,到底怎麼了?」,那張無表情的臉配上愉快做作的聲音可說是相當倒錯的光景。

看到腿上那堆碎片時,A漸漸收聲,再次觸摸自己的臉。

在摸到底下那張臉毫無起伏的嘴角時,空白的臉扭曲成驚恐的表情,A放聲尖叫,猛然奔入化妝室。


幾乎是她一離席,同桌的人就一齊爆出笑聲。
我不敢相信她們在剛剛的那件事之後居然笑得出來。

注意到我責難的眼神,朋友忍住笑意為自己開脫:「我知道不應該幸災樂禍,可是,真的很好笑嘛!她居然打了那麼厚的粉底…」

在別人眼裡只是粉底……那是只有我看到的幻覺嗎?

如果不是,A究竟是怎麼了?


由於之後不久A就休學了,和她素來沒有交情的我自然沒有機會探究。
最奇怪的是,A和她學校裡的朋友們從此失聯。

***

寫在文後:

本來只是在記錄靈感,一不小心就寫完了。以下是完稿後整理出的想法。

1.主角在座位和關係上都是位於外側的觀察角色。

喜歡她身邊氣氛而聚集過來的人反而看不見當事人的真面目。 

2.妝掉了可以輕易發現,笑容→心靈的武裝即將崩潰卻是看不出來的。 

3.笑臉當眾粉碎,主角受到驚嚇,當事人覺得天崩地裂,朋友卻覺得是小事。 

4.排除掉超現實的元素,這個故事的情節是: 

一直強迫自己笑著不給別人看見負面情緒的人,有一天到達極限而當眾爆發。對不允許自己露出負面情緒的當事人而言是最糟的發展。

和她關係不親密的主角察覺到她精神上問題的嚴重性,身邊圍繞的人則慣性地大事化小 ,一如以往對待她的方式。其實越是身邊人的黑暗面,我們越不想去看,越害怕去探究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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