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巡迴

我轉動我的尾巴，把它扭成一個螺旋槳。
像曾經某個鄰居家的小壞蛋不高興時就擰我的尾巴一萬多次。

然後我就會升空，滑過天際成為流星！
沒有騙你，有次我真的成功飛了起來！

雖然這種行為根本是虐待，但我一直好嚮往那次飛越原野森林和大河的旅行。壞小孩嚇得哭叫，很快變成了小得能停在爪子尖端的蟲子，被我拋在地表無暇理會。

世界多麼美麗！為何我們生來就沒有翅膀呢？
降落花了半天，我又花了兩天才從好幾公里外走回家。

那之後我每天都試，但是再也沒有成功。
同伴都笑我是只有受虐狂的瘋貓。我也因此摔了一千次。
媽媽說，這樣下去我的骨頭還沒長好就要又斷光啦，再也不准我出去玩。

***
昨晚，我聽到主人對他的孩子說:
這貓浪費我們太多醫療費用，又治不好了，
讓醫生給牠打藥好讓牠安心地走吧。

不！沒飛起來我怎麼可能安心地走呢！
媽媽對不起我要再試一次。

拖著疼痛的腳爬上屋頂，
黎明的天空是墨水藍融化在魚肚白裡，空氣清涼無比。

同伴們從各家屋頂上，街道的陰影裡投來緊張的視線，沒有貓吵架更沒有貓唱歌，
只有我旋轉尾巴的聲音，以及對街的看門狗神經質的咆哮。

唉，三年了。

我早已經習慣被捲起的氣流在我的毛髮間形成小小的波浪，
又咻的溜走，無力支持我的身軀。

明明在跳躍時我感覺自己如此輕盈，
卻除了四足攤開沒有就落地姿勢跳下去造成的摔傷以外，什麼都沒發生。

正當這麼想時，我的後腳下意識踢了一下屋頂。

尾巴突然不受控制地瘋狂轉了起來！
幾乎要頭下屁股上的被尾巴倒吊起來啦！

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汽車引擎隆隆作響。我的腳底不再緊貼地面。

然後我在即將消逝的夜空裡，完完全全地自由了。

哇我飛起來嘍。

屋頂變成攤開的書背，路燈小得好似發亮的圖釘，
但我卻好像看得見同伴們注目的眼光。

穿過雲層一路向上，太陽在遠方的地平線之下，像卡進沙發縫隙的錢幣。
我在迫近的星空裡飛行。張開四足，尾巴早已停止旋轉。

媽媽你也看到了嗎？

***
寫在文後:
我不會斷言尾巴停止轉動的下一刻牠是不是摔下去死了，
我不否認牠的意識其實處於彌留狀態的可能性。

但你們可以選擇相信牠真的在剩餘的生命裡飛起來了，
並且擁有了永遠自由來去於天空的力量。

我認為那一刻牠是很幸福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