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光線,誰的笑語輕而軟,包覆著她的意識,
無人的一排椅子,只有她獨坐在黑暗中,眺望廢墟樓頂處封閉的高窗。
沒有光,她卻看的見。因為她已經是黑暗的一部分。
黑箱,她記得人們這麼稱呼它。
雖這麼說,它的體腔內,卻是極為混沌的,紛擾的灰暗色彩。
紅色的"嫉妒"在牆板間跳動的快些,蒼白的"絕望"鋪展開來,
向樓梯之下不斷下沉,卻又觸不到地面。
黑色的"恐懼"輕輕拍打著階梯,海潮一般,將三樓以下淹沒。
藍色的"鬱結"呢,緩緩漂浮著,沒有什麼生氣。
吞噬了它同胞,貪得無厭的孩子喲。
她微微露出笑意,帶點憐憫和自嘲。
讓它誕生在世上會是個錯誤嗎?
但這孩子將亡者散落的意識拾起,並對她【母親】訴說,
卻是她始料未及的。
它的願望即是更多的讓它吞食人們的情感和時間。
發現了這點的她開始把這變數寫入,使得對【世界】的構造更早被揭露。
死了那麼多人,給了好多人傷痛。
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呢?
無痛的死亡使她未經過那段在掙扎中失去光明的過程。
那女孩哭泣的聲音猶在耳,她卻已緩緩墜入淵底。
直到那時,她才查覺自己目光的狹隘。
它不是黑箱。
它是世界。
那孩子--是沒人能夠掌控的。
它是亡者們,也是生者的願望本身,只是被生者自己關進了箱中。
還未回歸【世界】的妖精在只有樓梯的狹窄高樓裡喧鬧著,
無論是來自【熔爐】的孩子,還是在最初的黑箱睡著的人們。
回應許願者,便能離開此處,這是妖精之間不成文的謠傳。
她從不傾聽任何祈求,只是在樓房的中央,那排空著的椅子上,
靜靜挑選一個合意的座位,垂首聆聽黑暗裡的笑語。
不知在永夜的樓房裡等待了多少年,
她聽到了高窗的封條被敲開的聲音。
光被切分成粒子。
迴旋梯貫穿五層的樓房,散落的瓦礫,
這些都被光充盈了。
黑暗開始崩落。
直到那時她才從狹小的窗縫看到,世界已經向前推進。
蘇特已年邁,並且死去。那女孩選擇了自己的死。
選擇讓牠,她的拉狄恩斯【光】,賦予她死亡。
「是這樣啊,妳也成為了襯職的老師呢。」她輕笑。
「作得很好——這句話不僅是給妳的【光】,也是給妳的,
我淘氣的小黑山羊。神愛妳,如同其他被圈養,溫馴的白綿羊。」
還是一如,雖然言語有些小聰明,卻堅定守信,
她可憐可愛的女孩。
「但是我並不是要讓妳終生把我鎖在妳的心臟裡啊,傻孩子。」
她哀傷的想著,並未流淚,只是憐愛的伸出臂膀,
像把少女曾經細瘦的身軀擁進懷中。
妖精不見蹤影,在樓梯下方躲避光線,
忘卻了自己曾經在白晝生存過的牠們,驚惶又迷惑。
她卻沒有閃躲,而是讓自己沐浴在新生的旭日中。
紛亂的色彩已經停止流動。或許那是在黑夜裡才能看見的夢吧。
她有些寂寞,卻開始覺得打從世界誕生,這裡就該是如此的。
明亮,卻荒蕪。這樣的場所正是時間的原型。
正是因為有光才有了時間。
無論是人還是妖精都無法掌控此處。
就讓她靜靜的沉睡吧。
誰都別來打擾。
恐懼,悲傷,祈願,都是生者的事情了。
她只想眺望著世界,直到厭倦。
或許哪一天,她也會回應某個聲音,
讓意識化為灰燼。
嗒,嗒,嗒。腳步聲從虛無的長廊,來到這只有階梯的塔樓。
【光】闖入縱向的空間。
銀色的短髮,黑色莊重的禮服,摘下帽子,
綠眼少年向她頷首,流露沉靜的笑臉。
很不錯的表情。她笑了。
「北國的貓兒啊,在下個許願者召喚之前,靜靜休息, 小坐片刻吧。」
在這裡,誰都不會打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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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Silence After 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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